第二十章 识破假情报

档案室内王龙正在用竹扫帚打扫卫生，铜锁碰撞的轻响里混进脚步声传来，紧接着张诚穿着黑呢大衣出现在王龙的视线内，手里的牛皮纸档案袋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

“陈志明，这份档案你整理一下” 张诚将档案袋拍在桌上，袋口露出半截电报纸。

“南京刚发来的，说是要调一批迫击炮到江湾仓库” 张诚的指甲在 “迫击炮” 三个字上重重划了划，金戒指在纸页上留下浅淡的压痕。

王龙的指尖触到档案袋的瞬间，闻到了一股陌生又浓厚的香水味，不是党部任何人惯用的牌子，他低头翻阅时，眼角瞥见张诚正盯着自己的手腕，那里还留着上周搬运档案时被铜柜磕出的淤青。

“这批货很重要，下周三凌晨三点到，让赵刚带人去接” 张诚突然严肃的开口说道，交代完转身离开的时候，风衣下摆扫过档案柜，带起的风里裹着的一股雪茄的烟味，与钱立办公室的 “黑猫” 牌一模一样。

王龙将档案锁进第三排柜时，听见赵刚在走廊打电话“…… 知道了，周三三点……” 军绿色制服的袖口沾着粉笔灰，显然刚从布告栏那边过来。

王龙故意咳嗽一声，赵刚看到王龙慌忙的挂断了电话，怀表链在阳光下晃出银亮的弧线，那是军统特制的 “银蛇” 徽章，上周在咖啡馆见过同款。

“有人把仓库布防图泄露给**，我已经让南京发了份假情报，谁要是敢动歪心思，别怪我不客气”下午的例会上，张诚突然气愤的拍响桌子，他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全场，在李梅苍白的脸上停了停。

散会后，李梅抱着文件夹蹭过王龙身边，浅蓝布衫的袖口沾着墨水，指尖在他手背上飞快划了个 “三” 字。

“张主任让我核对仓库清单，说是有批迫击炮……” 李梅的声音压得比蚊子还低。

李梅的话。果然让王龙短时间失了神，甚至于钢笔在笔记本上形成了墨点，都没注意，墨点在 “民国三十五年” 字样上晕成个黑圈。

周三凌晨两点，王龙假装晚上起夜，绕到了党部的后墙那里，月光在仓库的铁丝网上织出银网，赵刚带着三个宪兵正往卡车旁凑，手里貌似拿着纸张，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，赵刚等人慌忙跳上卡车，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里，王龙看见车厢里装的全是木箱，却贴着 “医疗器械” 的标签，并不是李梅口中所说的迫击炮。

他悄声退回住处，在烟盒背面记下：“假情报，迫击炮实为医疗器械，赵刚参与其中” 火柴划亮的瞬间，看见纸上还留着上周传递**情报时的艾草灰烬，“海燕” 的暗号总带着中药味。

清晨的雾里，张诚正在档案室的门口等着他，注视着王龙正在那里打扫卫生。

“昨晚仓库那边有动静，赵刚说看见个黑影，你觉得会是谁？” 张诚看着王龙突然开口说道。

面对突然来到自己身后，并开口说话的张诚，王龙手中的扫帚顿了顿，南京口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：“许是偷东西的吧，最近法租界不太平”

对于王龙的回答，张诚突然笑了，烟圈在档案柜上空散开“我倒觉得是内鬼。”

“这是在仓库门口捡到的”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，在王龙眼前晃了晃 那是一枚玉兰花胸针，针脚上缠着半根红绳，与李梅送的钥匙环一模一样。

看到这个胸针王龙吓了一跳，却故意盯着胸针上的锈迹：“看着像李小姐的东西。”

然后假装不在意，也不清楚，继续打扫卫生，低头的时候看见张诚的皮鞋尖往赵刚常坐的椅子方向偏了偏，鞋底沾着的红泥与仓库外的土壤颜色一致。

中午去食堂的路上，李梅突然从树后钻出来，浅蓝布衫的领口别着新的栀子花，花瓣上的水珠滴在王龙手背上。

“陈先生，你信我吗？周三我请假去医院了，有人栽赃我” 她的眼圈通红，手里捏着一张揉皱的假条。

王龙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，看见赵刚正往张诚办公室走，军帽下的脸藏在阴影里。

“李小姐多虑了，张主任心里有数” 王龙把刚买的桂花糖糕塞给她，对于李梅，王龙一直怀疑她和张诚的关系，所以，李梅的每一次接近，王龙都认为是意有所图的试探。

下午整理档案时，王龙在《警备日志》里发现张夹的字条，是 “海燕” 的笔迹：“赵刚已将假情报传给军统，钱立正部署拦截” 纸边沾着的咖啡渍，与赵刚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杯底痕迹相同。

下班时，张诚把王龙叫到办公室，黑檀木桌上摆着两份档案，一份标着 “迫击炮运输计划”，另一份写着 “医疗器械清单”。

“你觉得谁有问题？” 张诚的钢笔在两份档案间来回滑动，金戒指反射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
“他周三的巡逻记录有涂改，而且他最近总往咖啡馆跑，听说和军统的人见过面”王龙知道自己不回答肯定是不行了，所以他干脆把矛头指向赵刚。

“我没看错你”张诚突然拍他的肩膀，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。

“从今天起，你协助我管理档案室，赵刚调去看守仓库” 张诚拉开抽屉，里面躺着一枚新徽章。

王龙接过徽章的瞬间，看见抽屉深处藏着个录音机，磁带正缓缓转动，原来刚才的对话全被录了下来。

走出办公室时，夕阳把档案柜的影子拉得老长，王龙摸着口袋里的徽章，金属背面刻着的 “忠” 字，他知道张诚的信任像层薄冰，随时可能碎裂，但此刻他更清楚，这场用假情报编织的网里，已经有人开始挣扎了。

赵刚被调去仓库的那天，李梅在档案室放了盆仙人掌，王龙浇水时，发现盆底压着张字条：“张诚的录音机在书柜第三层” 字迹被水洇得发蓝，像她上次送的荷叶鸡里藏着的铜钥匙。

夜深人静时，王龙摸进张诚办公室。录音机的磁带还在转，传出赵刚与钱立的对话：“…… 迫击炮是假的……” 他悄悄换走磁带，换上盘评弹唱片，留声机的《珍珠塔》旋律在空荡的房间里盘旋，像在为这场无声的较量伴奏。

第二天清晨，张诚的怒吼从办公室传来。王龙抱着档案经过时，看见赵刚被两个宪兵架着往外拖，军绿色制服上的 “银蛇” 徽章掉在地上，被张诚的皮靴碾成了扁片。阳光穿过档案柜的玻璃，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，王龙的影子与那些交错的线条重叠在一起，像个永远解不开的谜。

他知道，这场用假情报设下的局，最终以赵刚的**收场，而自己赢得的信任，不过是张诚抛出的新诱饵，就像伊春林区的猎人，总会在陷阱旁再放些鲜嫩的青草，引诱更深的猎物上钩，但王龙不怕，他这条 “蚯蚓” 早就习惯了在黑暗里潜行，只要能摸到真正的泥土，任何诱饵都动摇不了他的方向。